警惕!治理率达93.24%的毛乌素沙地可能存在“二次沙化”风险 毛乌素沙漠返绿,人力天工各几何?

在4月22日陕西省政协编发的社情民意信息中,全国人大代表、陕西师范大学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副院长方兰提醒,由于生态本底脆弱,已建成的防护林逐步退化等原因,已治理的毛乌素沙地存在“二次沙化”风险,应抢抓时机、尽早修复。

警惕!治理率达93.24%的毛乌素沙地可能存在“二次沙化”风险

毛乌素沙地的一处治沙站。(图源新华社半月谈 连瑞 摄)

毛乌素沙漠是我国四大沙地之一,位于陕西榆林市和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之间,面积4.22万平方公里,其中约一半面积在榆林境内。新中国成立初,榆林林木覆盖率只有0.9%。70多年来,当地持之以恒“北治沙南治土”,沙化土地治理率达到93.24%,860万亩流沙全部得到了固定或半固定,实现了从“沙进人退”到“绿进沙退”的历史性转变,为改善北方地区环境质量、保护黄河流域生态作出巨大贡献。

然而,方兰指出,由于造林质量不高、林木退化严重、生态自我修复能力较差、资源开发导致生态破坏等原因,已治理的毛乌素沙地存在“二次沙化”风险。

她介绍说,“三北”防护林工程于1978年启动,受当时生产力和科技水平制约,榆林毛乌素生态造林可选的优良树种种源较少,人工乔木防护林主要是杨树、柳树等,灌木植物以花棒、柠条等为主,植物群落林种单一、稳定性、抗逆性较差,随着气候和土壤环境变化,部分林草种已不适应当前生长环境。

榆林市现有2360万亩林地,多为20世纪七八十年代人工营造的杨树防风固沙林带和飞播治沙形成的固沙灌木林,多数林木已进入生理衰退期。

毛乌素沙地干燥少雨,林地落叶自然条件下无法有效分解,土壤养分难以承载人工林持续消耗。现有灌木林占林地总面积61.2%,多为30年前的低密度飞播造林,经过多年演替,林草密度大幅增加,现有灌木林已超过了沙地土壤生产力承载范围。由于平茬成本较高,林地管护费用政府补贴标准低(14元/亩·年),林农管护积极性不高。

同时,榆林煤炭开采对地下水系造成破坏和污染,导致地下水位严重下降、水质变差,不能满足地表植物正常生长需求,煤炭采空区林木大量枯死,土地风蚀沙化严重。

针对存在问题,方兰建议,强化毛乌素沙地再治理。将毛乌素沙地纳入国家黄河流域荒漠化防治区,推动降雨量400毫米以下区域科学绿化工作和“三北”防护林退化修复工程,树立黄河流域绿色生态屏障;在榆林开展光伏治沙试点,合理利用毛乌素各类土地,采用“光伏+矿区生态治理”“光伏+牧光互补”“光伏+荒漠化土地生态恢复”等建设模式,提升毛乌素沙地治理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

试点开展灌木林平茬复壮。建议国家林草局调整林地管护政策,适当允许在林地开展因生态修复所需的土地整理工作;榆林在不破坏沙区生态的基础上,在高密度灌木林区域科学合理、规模化开展灌木林平茬复壮工程。

加强毛乌素沙地修复资金保障。国家可设立专项资金,支持在榆林等地区建立生态补偿机制,推动黄河干支流流域治理源头治理系统治理;吸引社会资本参与生态建设,利用社会力量开展灌木林平茬复壮、林下经济培育等生态修复治理工作,持续稳定保障生态建设资金投入。

来源:《人民政协报》(2022年04月28日05版)

记者:路强

版面编辑:王硕

新媒体编辑:薛婧

警惕!治理率达93.24%的毛乌素沙地可能存在“二次沙化”风险毛乌素沙漠返绿,人力天工各几何?

神木市生态保护建设协会的毛乌素治沙造林基地经过持续建设,原本沙漠化的区域内林木茂盛,生机盎然,绿化建设初建成效。黄土高原上的千沟万壑地貌。 (ICphoto/图)

近日,西北毛乌素沙漠“返绿”引发公众热议。

随着人类活动对于自然环境破坏的加剧,土地沙漠化成为困扰世界许多国家的难题。能够逆转沙漠化,而且是数万公里的沙漠逆转,当然是振奋人心的消息,网友一片欢呼,赞美“治沙人”的努力,自豪于又一次的“人定胜天”。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欢呼之余,似乎也需要一些冷静,因为如果不能客观评价毛乌素沙漠的逆转过程并且总结得失,那么是不利于后续对于其他沙漠或荒漠治理的,甚至会走上许多弯路。

大约十年前,旅行前往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统万城遗址。统万城地处靖边县城以北58公里处的红墩界乡白城则村,为东晋时期匈奴人赫连勃勃所建大夏国都城。古时建城,水源第一,统万城傍红柳河,至今依然有水,只是如今的水流早已不足以支撑一座城市的需求,土地沙化严重,白城则村中的道路积满流沙。

登上统万城的夯土城墙,目力所及,一片苍茫,那是初见的毛乌素沙漠。不过与常人常识中黄沙连天的沙漠不同,那时的毛乌素与其说是沙漠,勿宁说是荒漠,因为地表已经覆盖有稀疏的植被,黄蒿、沙蒿、苍耳、灰条、蓑蓑草,而且城址周围遍布蛇洞,老乡提醒注意毒蛇出没,虽然令人心惊,起码意味着有了依赖植被的生物链。

沙蒿之类的植物,始于1950年代的飞机撒播。但是植物生长,最重要的不是种籽,而是水源。在统万城附近的毛乌素沙漠,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工灌溉装置,因此意味着植被的生长,凭借的还是自然降水。不少研究表明,毛乌素沙漠的逆转和总体气候变化有关,尤其是风力减弱和年际降水变多等密切相关。

纸面上的研究也是我的实地体会,最近几年在陕西、甘肃,尤其是夏秋两季,降水时常多到宛在江南。去年秋天由西安沿关陇古道直走到敦煌,几乎一路与雨水相伴,部分河流甚至出现洪水,完全没有印象中西北的苦旱。由此可知,毛乌素沙漠的逆转,天时的因素是不可忽略的。如果没有气候改变、降水增加,逆转之路或不会如此显著。

由此带来两个思考。一是相对改造自然、“人定胜天”的勇气,顺应天时无疑更为重要。没有天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未必会有同样良好的结果。

二是毛乌素沙漠的逆转,如我最近几年又去统万城的所见,并非是可以逆转到水草丰美的古代,并非是可以逆转毛乌素成为森林与良田,因为增多的降水还不足以让毛乌素沙漠生长出高大乔木或者灌溉农田,逆转更多由沙漠成为荒漠,不再有流沙,不再扩大,是切合实际的难能可贵。舆论应当更加客观地告知毛乌素沙漠逆转后的模样,不要给予公众不切实际的期盼,更不能让这种期盼影响到决策,追求森林与良田的毛乌素,反而可能成为灾难。

如今夏秋身在陕甘,却又无法摆脱毛乌素沙漠逆转带来的一个副作用,那就是由沙蒿花粉导致的严重过敏。1990年代随着沙蒿飞播面积扩大,由沙蒿花粉导致的过敏性鼻炎发病率直线上升,2018年央视报道:在过去6年间,中国过敏性的鼻炎患病率已经从11.1%的概率升高到了17.6%。在毛乌素沙漠周边的陕北、内蒙古、宁夏,过敏性鼻炎几乎已经成为“地方病”,每年沙蒿花粉季,甚至出现为躲避过敏的候鸟式迁徙人群。

我个人的过敏性鼻炎也在最近这些年逐年加重,非过敏体质人群大概不知道严重过敏性鼻炎的痛苦,简而言之:生不如死。无休止的喷嚏,鼻腔与耳道内奇痒、鼻涕横流,无法呼吸,无法入睡,能够造成严重的神经衰弱,进而继发哮喘等严重疾病。

选择治沙植物不当,导致诱发群体健康问题的“治沙后遗症”,许多患者不断呼吁,如今榆林等地开始逐渐正视问题,着手解决之道,但是治理过程必然如同治理沙漠一样漫长。

这大概是治理沙漠,也是治理一切问题的又一思考,即制定政策措施时,不能太过专注问题本身而忽略其他可能的衍生问题,否则由此带来的“后遗症”又需要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事倍功半——不能注意及此,难免又会有“后遗症的后遗症”。

希望统万城附近的毛乌素沙漠早日由荒漠而成草甸,也希望夏秋再去之时,可以自由呼吸。

(作者系作家、摄影师)

(本文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