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下关风子(公众号)
这段时间有些忙,黑天出门天黑回家,持续的两点一线枯燥无比,就像《水浒》中的常见台词“嘴里都淡出鸟”,脑袋和心情也一样。
只要还有机会挤上公共车,我就毫不犹豫把出租车抛到九霄云外,虽然后者可以节省时间来弥补持续睡眠不足问题。
我家夹在两个站之间,平时都在第一个站下车,最近有一次专门坐到第二个站——今晚也准备这么干。从那里回家,经过霓虹闪烁的商业区,看上去温暖,可以抵消一些了无生趣的倦意。
如今防疫正在吃紧,我也知道公共交通、商业区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去凑热闹,意味着骨子里我还是一个冲动又好动的人——方言中的“乱子壳”。
前些天就想记录一下这种情绪,但总是时不我待。如今已是农历三月十五,恰好还不算太晚回家,我站在摇晃的车厢里,看着圆圆的月亮突然抑制不住要发声,要憧憬。
月到十五分外圆,恰逢三月是“月街”。月亮让人想家,也让我的感觉更加浓烈——这疫情越久,越怀念大理的三月街。
三月街在崇圣寺三塔旁边,疫情之下让我联想到无为寺的救疫泉。大黑天神吞下瘟疫不在大理撒播,当年崇圣寺的讲经说法,搞不好也有施舍汤药、防疫救人的缘由,不然老百姓怎么一年又一年念念不忘,一千多年来都要去三月街逛一逛呢?
清末的三月街
建国后的三月街
疫情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嘲笑三月街的人越来越多,除了人挤人和黄焖鸡以外,似乎三月街这个被徐霞客写入日记本的“大名人”已经乏善可陈。在商品种类无比丰富,购物手段日新月异的当下,徐娘半老、昨日黄花甚至黄脸婆的标签都能插在三月街头上。美丽的三月,生机勃勃的三月,农耕时代无所事事适合逛街的三月,已经变了天,吸引力和鸡肋挂钩。
三月街除了对吃货有吸引力以外,药材、骡马等生活物资交易也是一大特色
可如同天有不测风云的古语一样,谁也不会想到,这新冠肺炎来了就赖着不走,并且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到如今,三月街“暂停”三年,不知道有谁和我一样,一年比一年思念这个拥挤不堪、暴晒难当的民族节。
不挤不晒就不是三月街,下雨的时候不多
这是徐霞客的记录
从古至今,有一个人就意味着一丝安全气息,一群人则代表着安心。保持社交距离甚至隔离的防疫“常见动作”,让赶集变成奢侈品,这让一年到头集市、庙会无穷无尽的大理人失魂落魄。以前觉得土味十足的三月街宣传口号,现在看起来散发着平凡美的光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年一回三月街,
四面八方有人来。
苍山洱海齐欢笑,
赛马唱歌做买卖。
电影《五朵金花》里,一开场就是男女主角在三月街相遇
对歌深受来百姓喜爱
我想看灯火辉煌感受人间烟火,我想去畅游三月街的人山人海回味独一无二……
回来吧三月街。你“回家”的时候,疫情就烟消云散了。
大理一千多年就干一件事
谁说只有在大理才能赶三月街
以前写的三月街随想,疫情之下的如今竟然遥相呼应
从“大街”到“三月街”
2017年“清明”回大理上坟的某一天,正巧是农历三月初九,大理古城传统的“大街”天。赶集在云南叫“赶街(当地读“赶该”)”,“街”在这个背景下也有集市的意思。“大街”的叫法,主要流行在讲白族话的群体中。大理曾经在好几百年的时间是云南的中心,大理古城又是中心的中心。这里的集市,如同当时的国名“大理”一样,要以“大”字开头,显示出其与众不同的地位。
在农业社会,赶集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记得以前,大人们去古城赶集的时候,都包含丰富的内涵。或慎重,要购置一些重要的东西;或高兴,如同去游玩。当然,精心准备也不可避免——比如穿上好看的衣服,带上一个大箩筐等等。一直到20世纪末期,大型超市兴起,集市的地位在主要城镇有所衰减。如今,随着网络购物的突飞猛进,人们对集市的热情又答复减退。但在乡村,尤其是边远的地方,集市仍在一定程度上闪耀着诱人的光芒。对一些城里人,如果要获取最真实的“原生态”农副产品,“街子”也是最重要的选择。
大理的街子按农历计算,每个月初二开始,隔七天赶一次。以前“主会场”就在古城里面,近些年随着城市的膨胀,交通问题使得这个古老的街子逐渐转移到城边。
有趣的是,现在这个位置是三月街的“主会场”。三月街在大理的历史近千年,但是每年只有农历三月十五到二十二日的七天,地点在古城西门外,一直没有变过。一边赶“大街”,我一边想,说不定三月街就是从“大街”演变而来,最后各自独立发展。
三月街的起源,主流观点认为一是物资交流,二是“观音讲经
”。前者没有异议,后者有可能反了。兴许是佛教徒看到赶“大街”的人很多,是个传教的好机会。但是在回顾往事的时候,可能有意将先后顺序颠倒,变成观音说法民众聚集,人们乘机进行物资交流。
再看内容。不论三月街还是“大街”,传统上的卖点主要在于农业产品贸易,如中草药、农具,接下来才是各种生活用品和其它。
以前“赶大街”是大人们的“要事”,我只是好奇和欢呼雀跃。现在我已经成为“大人”,很高兴能赶上一回,并且还得出一个可能有些大胆的结论。
西门——苍山门外,既是“大街”也是“三月街”的场地
三月街的准备活动正在收尾
但并不影响“赶大街”
这条街的名字起得好!
药材
大得吓人的灵芝
还有土鸡蛋、花豆、菌干
大理人赶街“两件宝”:米凉虾、油粉
竹制品
鱼篓。
忘了叫什么名字。
十八般竹器
一遍卖,一边生产
绣花制品,如今收工的已经不多
扎染
花包图样定制
中老年白族妇女腰带上的饰品
同样,忘记了名字
最右边的是白族传统乐器“八角鼓”
不仅有蓑衣,还有棕垫
卖古玩的白族美女,干活不忘绣花
陶器
烟筒烟丝
瓜子麻子
还有卖菜的
十字绣也大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