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0年4月,新中国建立之初,围绕在北京东交民巷使馆界外的群众们热泪盈眶、欢庆沸腾,众人肩膀搭着肩膀、背靠着背、手拉着手,共同见证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随着最后一个外国人将自己的东西搬出,并踏出东交民巷的使馆门外,围墙外面的中国民众一涌而上,共同踏入这片梦想了几十年的国土。
那么多年的屈辱,都在这一刻被消失殆尽,许多当年被迫被搬出这片土地的中国人更是无比欣喜地回来看着自己的故乡,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东交民巷路标
自1900年庚子事变签订《辛丑条约》以来,东交民巷正式成为“国中之国”,被外国人禁止中国人踏入,这是我们第一次将这片领土主权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中。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东交民巷建国前的历史变迁,和毛主席在1950年代在各国施压下毅然收回东交民巷说起......
一、“国中之国”:建国前东交民巷的历史变迁
东交民巷最早被划归北京城内可以追溯到明成祖时期。1421年,明成祖朱棣将明朝的首都由南京迁往北平,都城规模向南扩展,将东交民巷划入内城,这时的东交民巷还不叫这个名字,叫东江米巷。
明成祖朱棣
明清时期,在东江米巷西口北边设有礼部和鸿胪寺负责办理涉外事务,接待各国来使,当时的东江米巷中部偏西还设有四夷馆,住着藩属国的贡使,清朝时期四夷馆改称会同四译馆。
清代规定贡使居住以46天为限,贡使们在馆中学习礼仪,与清政府进行朝贡贸易,与内地商人进行贸易活动。
康熙年间,根据中俄贸易协定,在东江米巷中部偏西还设有固定的“俄罗斯馆”,专门接待俄国商队,负责俄国事务。
1793年,英国使节马戛尔尼率领的庞大使团为面见乾隆、跟清政府进行贸易来到北京,就住在会同四译馆。由此可见,东交民巷一开始就是外国使团来到中国的固定居所。
马戛尔尼使团访华
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清政府被迫签订了《北京条约》,英、法、俄、美等国在东江米巷设立的钦差府,东江米巷也被外国人首次谐音译为东交民巷。
1900年义和团在山东展开起义活动,在北京首攻的目标就是东交民巷。6月21日,义和团帮助清军围攻东交民巷,在围攻期间边打边停,前后共计56天。8月14日,八国联军攻破北京,解围了东交民巷,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匆匆“西狩”,史称“庚子事变”。
1901年9月7日,清政府代表奕劻、李鸿章与英、法、美、日、德、意、俄、奥、西、比、荷11个国家的代表在东交民巷西班牙钦差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辛丑条约》第七条规定,东交民巷“独由使馆区管理,中国人民概不准在界内居住”。
《辛丑条约》签订
东交民巷使馆区东至崇文门内大街,西至兵部街,南至内城南墙,北至东长安街,东、西、北三面围着高墙,北、东两面又留出练兵操场,即兵营。在这个区域内的原有官产被无偿迁出,民居则由清政府出银三十五万两,强行收购后赠予占领者。
从此,这片原有的街巷,十三个衙门,六所府邸、祠堂和六座庙宇的天朝领地变成了一个“国中之国”,中国在此的主权彻底消失殆尽。
建立使馆区后,各国将使馆区的道路改成了外国名字,东交民巷改名为使馆大街,兵部街改名为李尼微支路,再向北改名为盖斯利路,台基厂大街改名为马可波罗大街,台基厂头条改名为赫德路,台基厂二条改名为俱乐部路,台基厂三条以东新建设了高碧路等等。
东交民巷外国建筑物
当时的使馆界外设有铁栅栏,四周建起了围墙和铁门,筑起了碉堡,不许中国人随便进入,是名副其实的外国领地。
各国利用“庚子赔款”对使馆进行了全面的改造,形成了一处欧式建筑风格的街区。使馆区的出现,重新划分了北京城的城市空间。
进入民国以后,东交民巷使馆区依旧在新中国的政治舞台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溥仪出宫等等,每次重大事件的始作俑者都要竭尽全力地获得东交民巷街区某国使馆的支持或默许。
《庚子赔款》书影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由于中国加入的协约国一方的胜利,德、奥两国撤销了在东交民巷的驻军,俄国兵营则在苏联成立后自动撤销。
1919年5月4日,为了抗议巴黎和会对我国外交的不公正待遇,愤怒的学生来到东交民巷使馆区请愿遭到拒绝,拉开了“五四”运动的大幕,东交民巷是重要民主革命运动的伟大见证者。
1927年,国民政府宣布定都南京,各国使馆也相继南迁,东交民巷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这一时期全国上下要求收回使馆界以雪国耻的呼声愈发强烈,引发了南京国民政府时期著名的“修约运动”。
五四运动
1928年6月15日,国民政府发表对外宣言,指出北京政府时期与各国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为独立国家所不许”。7月7日,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王正廷对外发表宣言,宣布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重订新约。
迫于全市上下日益高涨的要求收回东交民巷使馆界行政权的呼声,北平特别市政府也拟就了筹划收回使馆界行政权的行文,宣布收回东交民巷“事关国家主权”,“应早日收回市辖,以期根本解决”。
1929年4月,国民政府向英、法、美等六国发出照会,要求各国废除领事裁判权。同年12月28日,国民政府颁布的命令指出,领事裁判权“弊害之深,毋庸赘述。领事裁判权一日不能废除,即中国统治权一日不能完整。”命令声称自1930年1月1日起,“凡所居中国之外国人民,现时享有领事裁判者,应一律遵守中国中央政府及地方政府依法颁布之法令规章。”
《被“废除不平等条约”遮蔽的北洋修约史(1912-1928)》书影
纵观从1928年至1931年间,全国上下要求收回外国列强在租界行使特权的抗争,虽然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由于外国列强的故意拖延,成效并不显著。
后来随着日本进犯我国,1937年北平沦陷,南京国民政府乞求在外交方面得到外国列强的同情,放弃继续收回列强在使馆界的特权,收回外国租界的斗争暂告一段落。
1941年12月8日,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美国加入第二次世界大战,英、美等国逐渐和中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同时,中国也对德、意、日三个法西斯国家正式宣战,宣战时声明废止与该国间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
东交民巷29号
1943年1月11日,国民党政府代表同时同英、美代表签订了《中英新约》和《中美新约》,这两个条约其中包括:英、美两国取消1901年签订的《辛丑条约》,终止该条约及其附件所给予两国之一切权利;英、美两国终止在北平使馆界、上海及厦门公共租界所享受的权利,协助中国政府收回这些地区的行政权等。
后来,国民党政府又与比利时、加拿大、荷兰、法国等国政府签订条约或换文,声明取消在中国享有的特权。关于收回北平使馆界问题,在与各国签订的新约中,均有相应条款。
日本投降以后,国民党政府收复北平时,将使馆界一并接管,成为北平市行政区的内七区。英、美、法、苏、比、荷等国驻华外交机构已自动复原,在各国使馆原址上设立使馆驻北平办事处或领事馆。
《中美新约》签订现场
1945年11月24日,国民党政府行政院公布了《接收租界及北平使馆界办法》,1946年7月成立了“北平使馆界官有资产及官有债务义务清理委员会”,设在西班牙使馆原址,将接收与清理工作相结合。
按照《清理委员会组织规程》规定,清理工作应于清理委员会成立一年内办理完成,但清理工作直到1947年12月才基本结束,历时一年半的北平市政府收回使馆界工作,至此宣告结束。
以上便是建国以前东交民巷历史变迁的全部过程,可以看出,东交民巷在新中国建立之前一直作为中国的“国中之国”存在,即使解放战争期间北平市政府收回了东交民巷,但他也是作为使馆区存在的,且外国人的住所和兵营还在这个地方,印着我们过去被帝国主义侵略的烙印。
东交民巷使馆区建筑群
那么,新中国建立后毛主席是如何处理东交民巷历史遗留问题的?这对于中国人民在外交事业上的重获新生又有什么重大的历史意义呢?您请接着往下看。
二、“打扫干净屋子”:1950年收回东交民巷使馆界实录
早在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之时,东交民巷的问题便被毛主席等领导人注意到,解放军进驻北平城时,手下的人请毛主席电报指示解放军踏北平城的巡视路线。
毛主席此时便想到东交民巷,自《辛丑条约》将东交民巷变为“国中之国”后,中国人已经有将近五十年没有踏入这片土地了。
北平和平解放
于是,毛主席亲自电令罗荣桓、聂荣臻等将领,要求他们入城时必须踏入东交民巷。
接到这个消息后,罗荣桓、聂荣臻等人立刻通知解放军部队,要求他们准备列队通过东交民巷事宜,同时下令通报全体北京东交民巷附近的市民,解放军来了!
1949年2月3日,当全体参与平津战役的解放军昂首阔步走过东交民巷后,市民们自发地高喊着“解放军万岁,毛主席万岁!”
所有的大使馆都大门紧闭,使馆内的人员通过窗户在向外不停观望,他们害怕解放军对他们这些外来人员采取强硬的措施,但解放军并没有,只是和平地从东交民巷内穿过,向两旁的群众挥手致意。
解放军进入北平城
解放军的到来给了中国市民一定的信心,让他们期盼着下一次自己能进入东交民巷使馆区的时刻,东交民巷的回归问题成了刻不容缓的紧急事务。
新中国成立后,很多人对于收回东交民巷问题持保守看法,他们认为祖国刚刚建立,政权尚未稳固,实力还不够强大,希望等国家变得富强起来,在国际上占有一定地位之后,再从帝国主义手中收回我们自己的领土。
但在“另起炉灶”“一边倒”“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三条基本外交方针的指引下,毛主席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他的原话是:“东交民巷这个长在中国脸上的烂疮是到了根治的时候了!”
毛主席像
新中国建立了,就是拥有独立主权的新兴国家,像东交民巷驻华兵营这种出卖国家的建筑更是不可能存在。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在这样的思想方针下,外事处、外侨管理科等四个部门联合起来,决定先收回美国、英国、法国和荷兰四国驻在东交民巷的兵营、占地建筑,他们发表的布告中态度十分强硬,与中国交好,同意中方的做法,中国十分欢迎;与中国交恶,敌对中方的做法,便被中国摒弃。
哪知,在中国享受了多年优待和好处的外国大使并不愿意轻易放弃,以美国领事柯乐博为代表,撺掇着英、法、荷、比几国,总共五个国家的领事开始筹谋对策。他们在一起召开了秘密会议,希望能联合施压,保存自己在东交民巷的不法待遇。
民国外交官们
为实现自己的目标,柯乐博代表几位领事写了一封拒不搬离东交民巷的拒函,上交给周总理,由工作人员递呈。
可是令几位领事大惊失色的是,柯乐博的拒函直接被周总理退回来了,因为当时美国并没有和新中国建立外交关系,所以他的驻华大使身份并未得到新中国的承认,按照国际惯例,他目前仅仅是一位居住在中国的普通侨民,无权干涉两国外交。
这样的回复让柯乐博乱了阵脚,他没有想到新中国的态度如此之强硬,于是无奈向美国本土寻求援助,美国给他的指示是继续对抗,同时答应他们会和英国联络,联合英国一起向新中国施加压力。
东交民巷19号
英国方面也并没有拒绝,他们派遣英国驻东交民巷领事高来含同柯乐博会面,帮助柯乐博将信件呈递给了当时的外交部欧洲和非洲司司长宦乡。
不同于柯乐博的侨民身份,高来含是新中国承认的领事,所以他说话还是有一定的分量,但宦乡在原则问题面前一点也没有让步,他说新中国绝对不允许帝国主义与中国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存在。
高来含的出面也没有挽救当下的局势,这让柯乐博意识到这次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如愿以偿。果然,这时身在莫斯科访问的毛主席知晓了东交民巷现在的情况,立刻发电给国内不愿配合的领事,告诉他们必须在一周内搬走。
毛泽东访问莫斯科
一周期限已至,中方再次通知柯乐博,表明接收兵营的行动将会于明天上午九时开始,柯乐博面对如此情况,只好使用“不搬”的赖皮方式,来抗议中方军管会的正义行动。
柯乐博预想,这次他们如若不搬,军管会可能会派遣大军来强制收回兵营,在此之后他们便可以制造舆论压力,指责中方蛮不讲理。
上午九时已到,柯乐博等人仍未收拾好行李,只是几人围坐在门口,静静等候中方来人并派兵,可他们的如意算盘完全打空。门外零零星星走进了几名军管会的工作人员,显然,中方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带兵来强制收回。
东交民巷宾馆
军管会工作人员首先在门口宣布了正常收回的政府文件,便准备进入美国兵营大院,这时的柯乐博故意找茬,提出抗议说,这里属于美国政府财产,没有美国政府的同意,你们无权收回。你们若强行进来,可能会引发强烈的外交问题。
哪曾想到工作人员根本不吃这套,义正严词地告诉他们,我们奉主席和军管会的命令正常接受东交民巷使馆界的军营大院,你们若有什么抗议和不满,可以到军管会去说,当下你们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的工作,带我们进去正常接收你们的兵营。
想要制造争端的柯乐博发现,自己的计划完全落空,只能任由工作人员进入大院。进到门内,工作人员却发现,虽然已经通知了他们很多天,但院内的东西依旧整整齐齐地摆在原处,丝毫没有搬家的痕迹。
东交民巷外国建筑
工作人员这才明白过来,柯乐博等人根本就没有搬离的打算,他们又打算使用所谓“拖延战术”,强行赖在这里不走。
面对如此情形,领头的工作人员对柯乐博严正声明,接管东交民巷使馆界兵营是新中国收回本国主权的正义行为,与他国无关,要是柯乐博先生强行违抗命令,那么最终出现的一切后果由柯乐博先生本人承担。
军管会工作人员的强硬态度让柯乐博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工作人员竟然如此强硬地要求自己,内心的淡然不复存在。在仔细思考了可能出现的种种后果后,柯乐博对手下的人说道,我们搬吧!
解决了柯乐博这个领头羊以后,其他国家纷纷束手就擒,中方于是收回了好几个国家的兵营大院。到了1950年1月份,只剩下了英国这个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没有撤离。
东交民巷13号
正当军管会工作人员准备收回英国兵营时,英国的外交大臣贝文突然来电,宣布奉英首相的命令,英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合法政权,中央人民政府是合法政府,英国愿意同中国建立外交关系。
周恩来当即答复贝文,表示中国政府愿意在平等、互利及相互尊重领土主权等基础问题上与英国建立外交关系。
于是,军管会决定暂缓收回英国兵营,而将兵营作为两国建交的谈判场所。
1950年3月2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副部长章汉夫与英国代表胡阶森进行了首次谈判,就最重要的两个问题中国政府要求英国政府予以澄清,一是英国同国民党残余集团的外交问题,二是香港问题。
外交部副部长章汉夫
英方对这两个问题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最终,在英方使团不具诚意的表现下,谈判最终没有好的结果。
在这样的情况下,1950年4月11日,军管会命令英方立刻撤离出兵营,在领事高来含的带领下,英方人员灰溜溜地离开了兵营,办理了交接手续。墙外的中国民众欢呼庆贺,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至此,中国军队完全接管了东交民巷,正在莫斯科的毛主席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惊喜,来电表扬相关人员的办事有力,不久后在苏联又与斯大林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收回了旅顺和大连。
东交民巷现今样貌
或许在大事频发的新中国,接管东交民巷只是洪流当中一朵小小的浪花,但在北京人民心中,东交民巷的意义重大,收回了这里,就代表将帝国主义的残留完全扫清,北京城完完整整地属于中国人民,这也是中国外交史上最初的一次完全胜利。
现如今的东交民巷是一条普通而宁静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行走在路上,没有了各国大使馆的伫立,那些西洋小楼却还林立在道路两侧,东交民巷内部也还挂着一块小木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警示后人永远不要忘记历史,不要忘记我们的耻辱,中国人民要永远以昂扬的姿态站在世界民族之林!
你对东交民巷的历史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地方?对于毛主席当机立断收回国家主权的霸气做法又有什么特别的感悟?又或者对新中国的外交史还有什么感兴趣的话题?欢迎在评论区留言,把你的想法告诉笔者和其他读者,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