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厦大白城校门出去,穿过大学路,对面就是白城沙滩。沙滩蜿蜒数百米,两侧是演武大桥和湖里山炮台。温暖的阳光,柔软的沙滩、轻拍的海浪、古老的桅杆船,古铜色皮肤的老船长,定格在镜头里,就是童话里的一幕,美轮美奂。

我喜欢到白城沙滩去游泳。适泳的季节,算好涨退潮的时间,宿舍楼里便会一群人相约去游泳。像我这种在千湖之省长大的,会游泳如同会走路一样,自然天成。随便找一个池塘、河边或者水库,衣服往岸边一脱,简单做一下准备动作,伸伸手就能游出去,蹬蹬腿就能游回来,自由洒脱。北方的同学却不同,他们对游泳的体验,大都是在游泳馆,换了游泳裤,戴了游泳帽和潜水镜,在泳道里来来回回地游,规范庄重。

第一次在白城沙滩游泳,我出了糗。军训刚结束的周末下午,同学邀约去游泳。踩在白城柔软的沙滩上,看着碧蓝的海水,迫不急待地,我就下水了。海浪轻托着我,我伸开双手,向远处尽情地游去。远处,波光粼粼,秋水长天共一色,我陶醉在这深情的大海里。从一块礁石游到另一块礁石,不知疲倦,全然忘了身边的人群,也听不见他们的喧闹。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淡下来,同学呼喊着要回去了,我极度不舍地往岸边游去,同学已聚在沙滩上等我。我从水中站起来,一阵海风吹过,连毛孔也是舒爽的。突然我听到一阵猛烈的笑声,再看到羊同学笑得弯下了腰。诧异间,我看到了自己全裸的身体。我的短裤呢?哪里去了?难以理解的,我羞愧不已。慌忙找了自己的上衣,围住了身体。在人群善意的笑声里,我尴尬地走回了校园。

之后,我知道了,穿泳裤游泳的不是只有北方人,海边和江边的南方人游泳也是要穿泳裤的。从小生活在南北中间的我,因为无知和无畏,贻笑大方了。

此后多年,心里好像有了魔怔,无论在哪里游泳,都会把泳裤上的那条绳子系的紧紧的,过程中会时常摸索一下,唯恐它又一次掉落在水里。

大二刚开学不久,系辅导员口头通知,提醒同学们不要去海边游泳。大家不得其解。后来得知消息,历史系有同学在白城沙滩游泳,没掌握好时间,随着退潮的潮水飘到金门岛,被台湾守军抓住并毒打。为此学校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气愤,在学校里举标语、喊口号,并上书教育部,希望从国家层面来处理此事。记得当时系统工程系有一位师兄,叫赵丹阳,他不满足于标语和口号,公然号召大家共同泅水到金门岛去抗议,引得学校一度紧张。此兄后来果然不同凡响,一度成为中国的“私募教父”,2008年,更是花费211.01万美元拍下与巴菲特共进午餐。

2010年国庆,化工学院新生马洋洋为救同伴落水白城沙滩,献出了他年轻的生命。去世多年的他被想起,仍是让人无比敬佩。他在诗里写到:一世,我愿能侥幸进入人的轮回,回到新生的自己。在炎炎的夏日,不停挥舞着小手感受光明世界厚重的空气;二世,不想再入偏安一方的江南,渴望去黄沙漫天的戈壁,拥有美丽夜空的西北。白城沙滩,陨落了一个英雄的身体,托起了一颗伟大的灵魂。

白城,明代郑成功修建的海防设施遗址,城墙石灰呈白色,故名“白城”。她是英雄造就的,也造就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