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写了篇游记:《本名巴邻旁,华人却叫它巨港——我在苏岛这座城市的走马观花》(可点击浏览),虽是亲眼所见,图文并茂,却只是蜻蜓点水,意犹未尽。

原以为乏人问津,没想到有不少读者点赞,并被国内几家网站和兄弟公号转发,收获一票粉丝。

丁叔叔受到鼓励,决定再写一篇请大家欣赏。

上回发的文章,是我第一次去巨港的记录。那是2018年5月,单人独马,行色匆匆,感受比较肤浅。

9个月之后,印尼华社——“三教庙宇联合会”总部组团访问巨港,承蒙该会总主席王钦辉先生抬爱,邀我同行拍照采访报道,于是我又随团前往。

这一干人马,在巨港住了三天,借王主席的光,所到之处,受到当地华社热情接待,好吃好喝,参拜各种庙宇,领略巨港华人“中国传统加本地特色”的宗教文化,堪称丰富多彩。

行程中,我本人也忙里偷闲,遛出去再去游览了波浪宽广的慕西河,以及本地名胜安佩拉大桥和附近其他景点。


这种木筏屋是巨港最古老的建筑类型。图为慕西河上的一座马鞍形屋顶的建筑像木筏一样漂浮。下图为晚霞乌云下的安佩拉大桥。


还有这座夜幕下的贝利多鱼(Belido)纪念雕像。

Belido纪念碑位于穆西河畔,面向安佩拉大桥,是巨港旅游的新标志。

Belido是一种生长在穆西河的淡水鱼,过去一直是巨港著名特色小吃pempek(伯伯)鱼饼的主打原料。但据当地华社朋友介绍,巨港鱼饼因为Belido鱼已经越来越稀有,现在巨港人不得不改用另外一种鲭鱼制作鱼饼了。

说起pempek鱼饼,有必要多写几句。

比如说,pempek鱼饼的印尼读音,为何与中文福建话的“伯伯”如此相似呢?

原来这种当地特产,最早是一位来自福建的华侨老伯创造发明的。鱼饼其实和老华侨家乡的鱼丸有点类似,不同在于它是实心的,不像鱼丸那样里面包着肉馅。这位华侨老汉每天推辆小车,四处兜售,食客无人不爱,华侨大人小孩都叫他伯伯,印尼人不懂伯伯是中国人对长辈男性的尊称,还以为是老华侨所卖鱼饼的名称,久而久之,鱼饼就被叫成伯伯(pempek了。

不知过了几代,巨港人对鱼饼的嗜好已经深入骨髓,尤其是华人,吃起来没够。丁叔叔亲耳听到一位华社老板黄德成先生的感叹:“奇怪呀!为什么这个pempek,我早上已经吃过了,中午还想吃,中午吃了,晚上又想吃!”

“哈哈!那你们巨港人岂不是把这个pempek,又当饭又当馍,离开伯伯不能活了吗?”我笑着打趣道。

可能没吃过这种巨港鱼饼的读者想象不出,它究竟有多么美味?但是丁叔叔这个国内北方长大的福建人,却死活吃不习惯,并无口福消受(这当然纯属老丁个人感觉,巨港朋友看了请不要生气)。

第二次巨港之行回来,我写了一篇整版报道,发表在印尼《国际日报》(见下图),算是圆满完成了“三教会”王主席交办的任务。


巨港是一个悠久历史的城市,已有1300年文化渊源,华人自古至今,来巨港落地生根也长达600年以上。这里无山无海,只有一条川流不息的慕西河纵贯东西,因水路交通汇集,使之商业繁荣,店铺林立,仿佛人人都是客商,个个都是生意人。
尽管如此,城区面积庞大的巨港,仍然给人以都市里的村庄的感觉,建筑杂乱却亲切随意,显得朴素自然,这也许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据了解,巨港有近200万人口,其中华人30万左右,占总人口的15%。印尼是个伊斯兰为主宗教国家,华人也有着各自的宗教信仰。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华人的民间信仰大都由先辈从各自祖籍地把神祇带到印尼,相互影响下敬奉多元神祇。

巨港三教庙宇联合会主席彭炳发(左)与巨港三教教士学院主席张态欣先生。

他们创建寺庙,信仰供奉儒释道三教合流的多位神明。巨港华人也是如此,该市共有大小华人庙宇100间左右,其中62间进入“三教”联合会。最具代表性的有水月宫、大伯公屿(克玛罗岛Pulau Kemaro)福正庙、义合庙、福龙堂、龙渡宫、威灵宫、凤山岩、玉宝殿等。

代表团部分成员在当地主人陪同下,参拜巨港供奉关帝的义合庙。宾主在大堂前留影。

除了几座华人信众共有的大庙之外,巨港华人庙堂多为“本姓庙”——乃各姓氏宗亲所建并负责管理,供奉道教诸神,既是拜神的道场,又是宗亲会所,具有双重职能。这与其他城市各姓氏华人只成立宗亲团体,顶多建一座宗祠作为会所有很大不同。

几百年来,通过漫长的起落经验,无论历经怎样演变,中华传统文化仍在巨港大大小小的华人庙宇中得以传承延续。初一十五,各姓宗亲都会前往本姓庙烧香拜神。每年春节,各庙堂都会举行春节祭拜。换言之,在当地华人的宗教观念和习俗中,各姓宗亲庙堂其实就是一座道场,乃今人和祖先与众神共处的“神圣居所”。

除了跟随大队人马参拜了水月宫、义合庙和福正庙等几座属于巨港全体华人信众的大庙之外,笔者还和来自东爪哇外南梦和多隆亚公的两位三教代表,在巨港三教会一位年轻理事陪同下,参观了当地陈氏威灵宫、唐氏龙渡宫和王氏化龙宫等三座宗亲庙堂。管理这些本姓庙的理事成员同时也是宗亲会理事,由大家选举产生,收入开支透明,大都用在慈善医疗和教育方面。

此类三教庙宇,既是巨港华人的精神家园,也是他们休闲娱乐的基地。漫步其间,你会看到人与神以及信众之间亲密互动的传统,构成一幅和谐温馨的生活画面。

此次巨港之行的“压轴戏”,当数我们最后一天参观的克玛罗岛(Kemaro)和岛上的福正庙。

此乃巨港真正的名胜古迹。

图为访问团一行人乘船前往幕西河上的克玛罗岛,中间这位心宽体胖的大佬便是印尼三教庙宇联合会总主席王钦辉先生。

当地人传说,克玛罗岛这个神奇的旅游胜地,乃是古代中国小伙陈文安与当时的三佛齐王国公主西蒂法蒂玛——产生了悲催感人的生死之恋之后形成的。

三佛齐王国(Samboja kingdom)即为今天的印尼巨港。史籍记载,早在唐朝时代,已经有中国人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经商。那时的印尼,还远未成为一个完整的国家,这一带的群岛则由多个小王国分别统治。

这座穆西河中的岛屿,位于安佩拉大桥上游5公里处,面积大约5公顷左右。在巨港方言里,Kemaro(克马罗)类似于干燥的意思。几百年来,无论穆西河怎样涨潮发大水,克马罗岛也从来不曾被洪水淹没。远远望去,整个小岛就好像在水面上漂浮着一样。

古时候巨港本地三佛齐王国的国王,有个女儿西蒂公主,善良美丽无与伦比,以至于当地所有土著小伙都不敢向其求婚。有一天,从中国来了一位名叫陈文安的年轻人,到巨港做生意。就像今天来印尼做贸易的中资企业一样,开业之前,也得先去政府办理批文,只不过陈文安那个年代,可以直接觐见国王请求批准。

克马罗岛上的华人寺庙——福正庙。

这小陈老板原本是中国福建一位超级富豪的公子,年轻多金,人又长得白面长身,玉树临风,估计犹如年轻时的周润发+刘德华再+梁朝伟一般帅呆酷毙。

他对国王说:“陛下,我请求您允许我在贵地生活和经商。小生愿意把一部分利润进供给陛下的王国。”

国王见陈文安一表人才,又彬彬有礼,龙颜大悦,马上恩准。就在这时,西蒂公主也来到宫殿,与这位中国帅哥四目相对,顿时双双触电,彼此迷到不能自拔——那才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后来两人多次见面,经过一番热恋,已是难舍难分。于是陈文安恳请国王把公主嫁给他,老国王其实也是乐观其成,但同时提出一个巨额彩礼的要求。

国王说:“我不介意把女儿嫁给你。但是,你必须提供九罐黄金作为抵押。”

陈文安家里根本不差钱,因此一口答应:“没问题,我立即捎信给我老爸,让他从中国把聘礼送过来。”

他老家的父母听说此事,也很爽快,很快就将准备好的几百两黄金分别装在九个坛子里,通过帆船从海上托运至巨港。

为了避免陶罐里的金子被海盗抢走,陈文安的老爸多了个心眼,他亲自在金子上面放了芥菜。所以乍一看,罐子里似乎装满了芥菜。

有关后面的故事,巨港印尼文网站是这样叙述的,丁叔叔借助谷歌翻译了一下,发现还挺生动。

当船到达巨港时,心急如焚的陈文安立即上了船。他想马上拿走金子,这样他就可以向西蒂法蒂玛公主求婚了。“金罐在哪里?”陈文安问中国的船夫。“在船舱里,少爷。”船夫回答。陈文安直奔指定的小屋,检查罐子。然而,当他发现这些装有腐烂芥菜的罐子时,感到万分惊讶。

“为什么里面都是些腐烂的芥末?我为我的家人感到羞耻!”陈文安慌张地说道。

异常恼怒的他,想也没想,立即将罐子一个一个地扔进了慕西河。就在他准备扔掉最后一个罐子的时候,他的脚忽然被绊了一下,手中的罐子掉了下来,里面的东西洒出来。陈文安这才看到了从罐子里流出来的金子。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无比的遗憾顿时在中国年轻人的心中升起。他想也没想就跳进河里,去找他扔掉的罐子。几名侍卫见状,也跟着陈文安潜入慕西河。

正在远远观望的西蒂公主立即跑到慕西河边,等待未来的丈夫出现。

然而,直到傍晚,陈文安和他的保镖都不见踪影。

西蒂公主感觉不妙,也纵身跳进滚滚波涛。跳下去之前,她对其侍女吩咐说:“在我回来之前不要找我。如果后来你看到河面上出现一堆泥土,那就意味着我已经死了!”

西蒂公主一边说一边跳进河里。之后,再也没有回到河岸……

就这样,陈文安和美丽的公主双双殉情而去,两人的遗体化做一个土丘浮出水面,变成现在的克玛罗岛。

因为爱情,如此感天动地的凄美传说,使世世代代的巨港人不分种族信仰,均把小岛视为圣地。

岛上记载这个爱情传说的石碑。

每逢元宵盛会,他们便会来岛上的福正庙,祭拜土地神大伯公和其他神仙,也在这里祭拜那对为爱而死的异国恋人。人们虔诚地敬奉香烛、金银纸、糖果和七色花,祭拜后即观赏丰富多彩的元宵庆典节目,有戏剧、舞龙舞狮、赏月听歌、登佛塔而观焰火。据巨港三教会主席彭炳发介绍,2019年元宵节大约有七八万人登上小岛求神祈福,当地印尼人占了大半,福正庙一天的香火钱就收到27亿印尼盾。

克马罗岛上的中国宝塔。

一对印尼人夫妇携手仰望中国塔。

中华传统习俗与印尼文化相互融合,在巨港有了最具说服力的体现。

那次我和三教代表团一行人乘船上岛参拜,大家在这座5公顷大小的岛上逗留时,不过两百米远的河对岸忽然下了好一阵大雨,奇怪的是河中的小岛却始终云淡风轻,滴雨未落,而等我们再坐船返回时,河岸上也同时云散雨歇。这奇妙现象就算是偶然巧合,亦令人不能不信神灵的存在,顿感心中对神明的敬仰,真乃“道可道,非常道也!”

印尼三教访问团在塔下的合影。

本期故事就讲到这里。

行文至此,丁叔叔早已不再驿动的心,忽然有些小感慨……最后,没什么可说的了,就用下面这句话作为结尾吧:

叹往事如风,愿余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