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爸爸,不是这样的!

林泰:我会死在龙背墙后!


这段对话,是电影《全民目击》中,爸爸林泰被宣布罪名成立时,父女间的最后对话。豆瓣评分7.7,却基本代表了当时国产悬疑片的最高水平。

这部2013年上映的电影,至今让我印象深刻。它是由孙红雷、余男、郭富城和邓家佳出演。最后《爱情公寓》里的悠悠——邓家佳成为最大赢家,获得“第30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配角。

林泰(孙红雷饰)的歌星未婚妻,被发现死在他的地下车库,而他与前妻的女儿萌萌(邓家佳饰)是嫌疑人。

于是狡猾诡辩的富商林泰,为救女儿自编自导自演,给出一个检控方想要的真相,看起来似乎天衣无缝。

直到一个关于父爱的真相被发现,被救赎的孩子获得重生,龙背墙的传说浮出水面。

整部电影条理清晰、情节跌宕反转,尤其是对人性的刻画入木三分,最后的主体升华更是让人泪流满面。

它真实呈现了难得的庭审辩论现场,是国产悬疑剧的巅峰之作,豆瓣的评分显然是低估了。

本文将从叙事结构、人性探讨、父爱救赎三个角度论述电影的精彩之处。

叙事结构:罗生门式的结构,多视角论述,层层推进,强烈反转

罗生门一词出自日语,通常指:事件当事人各执一词,分别按照对自己有利的方式进行表述证明或编织谎言,最终使得事实真相扑朔迷离,难以水落石出。

  • 罗生门式的结构,层层递进

这部剧刚开始看时觉得假、作、虚张声势,不过等剧情铺展开后,才会渐渐理解这感觉因何而来。

你以为的真相是什么?

是你愿意相信的真相。

凶手是谁?

  • 睁大水汪汪的双眼,一脸无辜的萌萌?
  • 身患癌症,最近刚得了一大笔钱,老实巴交一辈子,沉默寡言的司机?
  • 看起来多金风流,一脸狡诈阴险的富商?

凶案发生之后,庭审现场、事件回溯和现实生活的镜头不断切换,似乎一步步在为我们揭开真相。

  • 现场看起来像是萌萌,毋庸置疑;
  • 分析起来又像是司机,作案动机十分明确,合乎常理;
  • 隐形爆料人又带着我们一步步发现可能的真相,难道,莫非,不会是?没错,就是林泰。

留足悬念、层层推理、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破案顺利得不可思议,背后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像是有一个隐形知情者,他在用各种隐秘的方法,时不时地发出现场视频又及时自动删除,一步步引导着律师和检控方发现可能的真相。

林泰当庭宣判的现场,萌萌情绪几乎失控,林泰更是崩溃到极点,唯有检控方童涛洋洋得意。

全剧的叙事采用的类似罗生门式结构,多视角讲述,线索互补,层层推进。“真相”被不断确立不断打破,最后拼成整图,可算是社会派推理风格。

  • 不断反转,吊足胃口,真相猝不及防

本剧一共给出了3个可能的真相。

第一个:明面上的真相是萌萌失手杀人;

可是怎么会呢?她那么善良,那么可爱,但她又那么嫉妒那位看起来特别骄傲的歌星,痛恨那位即将成为她继母的女子;

当司机夫妇出现,妻子扮相妖娆,自称是林泰的情妇,而且还有照片为证;而司机老实巴交,言辞谨慎地出庭作证,故意前后矛盾,被检控方抓住言语的漏洞,从而推理出司机的杀人动机。

真相第一次被打破,第二个真相浮出水面:取而代之的是司机因为妒火中烧,决定报复杀人;

这次剧情的反转无疑加深了观众对林泰的误解。多金风流的林泰,居然连跟随自己多年的下属老婆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心病狂。

这个作案动机可信度高吗?

高!

可是随着司机身患癌症晚期的病情,个人名下短期内有一笔大额不明来源的金钱汇入等细节曝光,我们又开始怀疑是否另有隐情?

突然,有个知情者在庭审辩论的关键时刻,给律师和检控方分别发了爆料视频。可偏偏视频传输无比慢,还只有一小段,播放完毕又自动删除了?

那一刻,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盯着视频看,结果关键时刻没有了?

观众的胃口真被吊得足足的。大家都和检控方全体人员一起,密切关注着这位知情者。时刻期待着他的更新,甚至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随着视频一点点的展开,我们竟然发现了真相。原来,贼喊抓贼的事情真的出现了,第三个真相渐渐清晰。

前一刻就因深情人设被不攻自破的林泰,居然在视频中被发现,他才是最后与死者大吵一架,并且将她杀死的凶手!

检控方经过一番严谨的推断,加上获得的证据,以及林泰的供认不讳。法官当庭宣判,林泰罪名成立。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你以为,这就是最后的真相吗?

不是的。

检控方和律师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不约而同去寻找真相。

最后的结局居然强势反转。真相揭晓的那一刻,泪奔!

为了掩盖既定事实,林泰绕了好大一圈,用了多种方案,最后采用最为稳妥、也最可行的方案:他确实成功解救了女儿,却搭上了自己。

整个剧情反转再反转。

你以为这就是真相了,其实并不是;

你以为这一定是真相了,然而又不是;

你以为这确定一定肯定是真相了,然而还不是。

电影带着我们无限接近真相,每一次似乎都唾手可得,却又渐渐疏离。

人性探讨:人性的正反面,没有绝对的善与恶

电影对人物的刻画,简直入木三分。

  • 检控方童涛(郭富城饰)代表着正义的一方,却被心中的偏见所影响,“公报私仇”


为了将心中自认的狡诈圆滑的富商绳之以法,他多次与林泰剑拔弩张,公开宣战。

可是苦于缺乏证据,他从少年熬成中年检察官,甚至准备死磕到退休后,始终未能如愿;而林泰的生意却越做越大,且公益事业也做得不少, 形象与口碑俱佳。

这场两人的无声战斗中,林泰始终占据上风,他甚至对这位与自己纠缠多年的检察官不屑于顾。

要说童涛心中没有怨吗?不可能。

他是一名优秀的检察官,多年来将多少罪犯绳之以法,可他唯独搞不定林泰。

所以,当林泰的未婚妻命案发生时,他第一时间推断到的凶手,竟然不是显而易见的萌萌,而是林泰。

正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中所说,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任你如何努力都无法搬动它。

在整个庭审的过程中,童涛几乎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这件事。他不遗余力地寻找证据,希望能够证实林泰就是凶手。

是什么让一个出色的检察官失去了理智?

应该是偏见,更多的是多年来一直忿忿难平的那份怨念。

童涛优秀且自负,可林泰却是他的软肋,他拿林泰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有多沮丧?

所以,当司机被爆料戴绿帽时,童涛有些得意。他仿佛抓到多年老对手的一个把柄,狠狠地打击,在媒体面前将这段“丑事”大肆宣扬,极尽挖苦之能。

当知情人爆料视频显示,林泰就是凶手时,童涛更加兴奋。他完全不假思索选择相信,立马调整思路,重新确立方向,一击即中。

童涛真的代表正义吗?

他是个纯粹完美的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在他的身上,人性显露无疑。他是为了伸张正义,可也摆脱不了内心的偏见,更克服不了多年来的怨念。这一切造成他愿意相信自己所认为的真相。

而林泰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成功替罪。

因为他知道,如果童涛不抓到自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最后,得知真相的童涛,在车里哭得泣不成声。

他后悔了,知道自己的偏执出了错;

他也害怕,知道自己亲手断错了案;

他更感动,知道林泰原来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恶贯满淫。

  • 狡猾的商人,却有着人性柔软的一面

当林泰的司机提出,自己有癌症命不久矣,愿意出来给萌萌顶罪。

顶罪方案是:假装林泰与他的老婆有染,他为了报复才失手杀了他的未婚妻。

林泰当场痛苦地拒绝了,他表示,我不能损害你们的名声。

可是后来他又接受了,因为萌萌是他的心中挚爱,他不忍心她坐牢。

林泰没有阻止司机实行替罪计划。

可当他看到检控方抓住处这个痛脚,对着那个老实巴交、忠贞不二的司机,极尽侮辱之能事,只为了逼出真相时。林泰再一次心软了。

尽管司机说,名声算什么,比不得这么多年,你对我们家人的恩情。

林泰还是不愿意牺牲他们的后半生,尤其是他们孩子未来的生活,他实施了最终方案。

林泰,始终让人恨不起来。因为这部电影把他人性的自私与柔软刻画得非常形象,让我们看到善的一面。

善恶不是泾渭分明,孰是孰非并不是一人说了算。

善与恶的界限并非总是像我们想象中的“快意恩仇”一样泾渭分明,难以捉摸的复杂性才是真实的人性底色。

两元对立法,是最简单最省力的方法,当然也是最偷懒的方法。它将一切事情简单化,却忽视了人是最复杂的动物。

“事无定法,是非曲直,原也不是黑白分明的。”

“人之为人,在于其本身,非是非黑白四字能断定。”

  • 亦正亦邪的律师周莉(余男饰):金钱能够代表一定程度的正义

周莉是知名律师,从无败仗,这也是为何林泰愿意重金聘请她为萌萌辩护的原因。

律师这个职业,可谓亦正亦邪。若是从正义的角度来看,律师应该是为民做主,还原真相的;

若是从职业道德的角度来看,律师又必须是为委托人服务的,维护委托人利益的,哪怕他知道真相是什么。

所以,周莉在整个电影中的表现,既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又自以为寻找到了真相,一举两得。

当她最后发现实情时,并没有选择戳破。

观众以为,她是明白了林泰的苦心,愿意成全他的一份心意,还女儿一片安宁。因为她最后还给萌萌寄了一张卡片劝其重生。

可实际上,周莉根本不可能去拆穿谎言。因为她是萌萌的律师,如果她告发林泰,那就意味着自己居然为了帮当事人脱罪,而诬告别人;同时也意味着,她吃了人生中第一场败仗。

林泰不愧是商人,算得太精准了。

他的一盘棋,算准了女儿得救,又把律师周莉和检察官童涛拉到同一条船上。因为无论哪一方发现真相都不可能拆穿。

林泰才是电影里最懂人性的人。

父爱救赎:救赎与被救赎,牺牲与重生

为什么林泰最后要说出那句:我会死在龙背墙后?龙背墙是什么?

传说中的龙背墙不是一面墙,而是一座山。

远古的南海龙王老来得子,所以对小龙王宠爱有加,但小龙王淘气任性,到处惹祸。直到有一天,他真的闯出了大祸,失手烧掉了天庭神龛。

南海龙王为了救儿子,他冒替小龙王,趴在盘龙山下,接受雷电的击打。

眼看父亲被烧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小龙王悔恨愧疚,他一下冲出来,要承担这个惩罚。

龙王为了阻止儿子,便一头撞向身旁的金刚壁,当场死去。

“养不教,父之过“,南海龙王认为自己死得其所。

死后,他的尸体便化作龙背山。

经过这场灾难之后,小龙王幡然醒悟,终生恪守本分,与人为善。

后人将龙背山改称为龙背墙,是因为这面墙,挡住了小龙王所有的罪行。

原来,他以自己的死作为威胁,阻止女儿坦白,希望借此唤醒她获得重生的机会。

这就是伟大的父爱,他在用自己的行动来完成对女儿的救赎。

电影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它巧妙地选取了林泰作为父亲与爱人的双重矛盾角色。

一方面,作为父亲他是不称职的:为了赚钱,极少陪伴和管教孩子,而且喜欢女明星,私生活混乱。

另一方面,作为爱人他也是不合格的:专情似乎与他无缘,女友似乎只是一种附属,金钱也许就能买到他想要的顺从和陪伴。

可是,他爱女儿,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他不懂得如何与她相处,更不知道如何化解女儿与自己的未婚妻之间的矛盾;

甚至在未婚妻被女儿亲手误杀之后,他担心最多的是,怎么救女儿。

在试图解救萌萌的过程中,林泰不仅完成了作为一个父亲的成长与转变,而且在最后时刻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对她的爱。

当他知道自己被定罪时,他是欣慰且遗憾的。

她的婚礼,我参加不到了;

我多么希望将来能有一个孩子牵着我的手,叫我一声外公。


看完电影,所有人都潸然泪下。原来这是一个关于父爱救赎的故事。我们永远不知道父亲有多爱自己。

萌萌以为父亲只会做生意,泡女明星,不爱死去的母亲;可她又青春叛逆,不懂如何接受这个继母。

所以,她才会屡屡与之起冲突,希望能够用言语击退这位未婚妻,最后才会酿成苦果。

林泰还能做什么?他能够眼睁睁看着女儿去坐牢吗?

不能。

可是检控官一直紧咬自己不放,他甚至为了女儿第一次向童涛低头求放过;他甚至昧着良心接受无辜的司机夫妇,牺牲清誉来给女儿替罪。

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还是于事无补。

最后他只能以身相替!

丰子恺在其著作《致我的儿女》中写道: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这小燕子似的一群儿女,是在人世间与我因缘最深的儿童,他们在我心中占有与神明、星辰、艺术同等的地位。

“听爸爸的话,以后好好活着”

这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应该是林泰最想说给女儿萌萌听的吧。

这是一场关于父爱的救赎,是林泰用生命为萌萌换来的生存机会,也是他能够给予她的最后一次保护。

结语

《全民目击》的出现,使持久低迷的国产电影出现了一抹亮色。

层层剥笋式的剧作结构和多视角叙事在国产片中尚属罕见;而父爱主题在国内更是少之又少。

引人入胜、再三反转的剧情、深刻揭示的人性正反面,以及龙背墙的父爱救赎故事, 这一切都将影片一步步推向高潮,也给观众带来深刻的冲击。

但是碍于成本、技术、手法的原因,它在细节的处理上并不精致。比如音乐、化妆和台词方面都相对弱一些,但瑕不掩瑜。

这部电影的豆瓣评分只有7.7,显然是被低估了的,确实值得一看。在父亲节即将来临之际,大家不妨重温一遍,体味一下被我们长期忽视的父爱。

父亲,远比想象中更爱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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